十年

年轻人总是憧憬未来,老年人却倾向于缅怀过去。生活还是那样平平淡淡地流逝着,纽约的天气很怪。今年听说是100多年来,下雪最晚的一年。可是在这据说是百年一遇的一年里,我依旧每天在晨曦中匆匆出门,钻进钻出地铁两次,第二次钻出的时候已经是夜色深邃,霓虹闪烁。一天就会这样过去,很难说有什么意义,但似乎也不能武断的说它没有意义。

依旧看着地铁里神色木然的各色人群,猜测着那一张张木然的脸孔后面是否可能还隐藏着一点缤纷灿烂的梦,也猜测着他们将为各自那一点可怜的梦想经历怎样的痛苦,体验着怎样的孤寂;回家的路上我依旧在那个大坟场走下地铁,随着涌动的人流走下长长的通道。

十年前南方小镇,我扮演一个各项全能的好学生,同样日复一日的奔波于学校和家之间。对于我来说,生活—除了书本和考试,就是那我上学路经过的那条小路。华灯初上时,路边的小吃摊上,永远充斥着醉鬼的哭笑和色盅的喧嚣。就像王小波在《黄金时代》所说的那样:你不能从醉鬼的呕吐物里面看出他吃过什么。对于一个15岁的高中生,我当时对于生活的理解,仅此而已。

十年后的曼哈顿,我几乎每天在烤肉和玉米的混合气息中走过那卖热狗的黑人,走过那甩卖10元三件T-shirt,2元一件工艺品的摊铺,走过那地铁墙角上躺着的以报纸遮面拒绝交流的流浪汉,走过那对拉着二胡卖唱的中国父子。走过那不知将流浪何方的年轻的弹唱艺人。最后挤出那下水道般狭窄地铁出口,然后才可以长吁一口气,眼睛看见了蓝天,但同时却也不得不瞧见那马路两侧局促林立的摩天大楼,黑黝黝的窗户隐隐透露出可预见的虚空。然后自己走进其中一栋,上课-下课-吃饭-上课-下课-回家。周而复始,如同一个loop般自然.

也许生活本来就是如此,只是我们很多人总是一厢情愿的把她想得过于神奇。

近来不知为何老是梦到pai。自称要憧憬未来的人,却常常不自觉地回到过去。多少让人想不开。十年生死两茫茫,如今我们都还好好的活在各自的生活里。努力工作,努力生活。但是十年前的她,早已如同十年前的我一般消失在茫茫人海。

洗洗睡吧,下一个十年,不知道我还是否记得这个地方。

2007年于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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